2013年8月28日 星期三

深圳版

歷史的發展總是充滿戲劇性。當年港珠澳大橋的建設,mini storage因一名香港市民的反對並提出司法複核,導致工期延誤,造價陡增88億港元。這一次,河套的開發與保育也面臨人雀之爭。有環保組織"威脅",如果政府不調整方案,將提出司法複核。但也有極力主張開發者反問:是人重要,還是雀鳥重要?與前海的熱火朝天相比,河套開發步履維艱。這片彈丸之地有何誘人之處?它有怎樣傳奇的過去,又有怎樣美麗的未來?通往夢想的旅程中,它又面臨哪些煩惱與挑戰?鳥的天堂其實,在今年6月份香港第二階段釋放710多公頃禁區土地後,河套已不復神秘與遙遠了。8月26日中午,我們就在數條家狗的追蹤下,實地體驗了河套的落寞與荒蕪。我們在新田公路落馬洲站下車,沿落馬洲路一路北行。過了潘屋村,只見路旁一個棄用的崗哨。解禁前,落馬洲村、下灣村都必須持"禁區紙"出入,現在暢通無阻。禁區釋放已有兩個月,一路走來,禁閉與釋放的糾纏可見一斑。有些村口還豎起大大的路牌,上書"未經許可,閑人不能進入"。但開放的氣息更濃。以前從這裡過境的公共車輛不能停留,現在沿途則開闢了多個車站。多路往返香港和福田口岸的公共巴士在這裡停靠,只需幾分鐘,深圳人便可與這片幽禁數十年的禁區親密接觸。"這個地方剛解禁不久,我們也是第一次來。要抓緊時間多看看,不然一開發就什麼都沒了。"路上,我們碰見一群徒步而來的登山愛好者。落馬洲路的盡頭,是一個三岔路口。左轉進入龍口路,乘車數分鐘內可達福田口岸。右轉,沿山坡進入落馬洲村。往前直走,是五六米寬的下灣村路,通往神秘的河套。烈日下,老舊的村落昏昏欲睡。路旁樹木蓊郁,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青草味,時而高亢、時而宛轉的蟲鳥鳴叫不絕於耳。村路兩側,是一個接一個池塘。岸畔香蕉樹已經掛果,百年古榕如獨立森林,柳樹則將柔弱的枝條垂于水面上。有白鷺和各種不知名的小鳥突然掠水而過,藍天白雲的深邃背景里,一隻老鷹悠然盤旋。路旁清淺的小溪,有巴掌大成群結隊的魚兒,穿梭于水中的老房子。魚塘上,也有"吊腳樓"昂然而立,多為本地人居住。這裡幾乎家家戶戶養犬,陌生人經過,一片犬吠起伏。在蟲鳴犬吠的"歡迎聲"以及數只家狗的貼身跟蹤下,我們走到下灣村路的盡頭。一道封鎖線擋住去路,線外就是深圳河,河對岸的高樓近在咫尺。左側,往來深港間的列車呼嘯而過;右側,是一道寬有數十米,被堵住了頭和尾的內河,彎曲的河道包圍著的,就是荒蕪的河套地區。從外表上看,河套不算特別出色的地方。這是一片大約呈梯形的土地。深圳河新、舊河道環繞著它,圍成一個孤島。內河水深幽,時不時有魚飛出水面。河面有漁夫悠然劃槳而過。河套"島"上連綿著野草和灌木叢,還有一頭黃牛忽隱忽現。登高遠眺,銀練般的河水圍住河套,周邊大小池塘星羅棋布,在陽光下閃爍,就像一面面綠鏡。與橫空出世的前海相比,河套具有獨特的生態和地理優勢。環保團體說,這片被蘆葦叢、草地和灌木叢覆蓋的處女地,保有珍貴的生態資源。在這裡曾發現分別被國際自然保護聯盟紅皮書列為近危及極危品種的歐亞水獺及三線閉殼龜。河套于生態之重要,還在其連接通道的角色。在河套西南面約6公里的地方,就是香港米埔及內後海灣拉姆薩爾濕地。每年冬天,數萬只候鳥從中國北部和西伯利亞遷徙而來,享用這裡豐富的魚蝦和溫暖的氣候。而河套東北面的蠔殼圍,散佈的溪流和魚塘中,有瀕危生物如鐮刀束腰蟹、金錢龜及歐亞水獺等。這一帶濕地、魚塘,也是白鷺、蒼鷺等候鳥的主要棲息地。環保專家認為,位於河套和落馬洲之間的一片濕地,可能是雀鳥和其他野生生物往來蠔殼圍和米埔、新田濕地的一個主要連接通道。在這裡進行的鳥類飛行調查結果顯示,候鳥的飛行路線密度超過八成集中在環繞河套的舊河曲一帶。蘆葦的力量珍貴的生態資源如同一把雙刃劍,它造福于民,也成為制約河套大開發的重要原因。在河套南面,幾個池塘相連處,水上搭建著鐵皮房,門口拴著幾條狗,停著幾輛轎車。房主告訴我們,他們是下灣村人,在此居住已有數十年。這裡空氣好,環境好,夫妻倆平日種菜養魚,他們並不希望河套開發驚擾他們的田園生活。同樣是下灣村人,何小姐則中立一些,"我在這裡無田無地,開不開發對我來說無所謂啦。"何小姐擔心的,是開發後這裡將不再寧靜"禁區一解禁,來往的人多了很多,比較雜。"針對河套開發,深圳方面也有反對之聲。深圳市民李紅光說,2008年,深圳規劃部門曾召開一次聽證會,"我在會上表態,最好是完全不開發,特別是不要搞工業。"即使是辦高等教育,李紅光也認為無甚必要。她覺得這片特殊地塊不如保育起來。2010年,筆名為"六月飛飛雪"的網友在天涯等各大網站發帖,稱河套已成為港深間的大綠肺,"河套僅數平方公里,在這麼一點地方搞self storage這區那區',是錦上添花,還是畫蛇添足?"環保團體則直接與政府展開拉鋸戰。日前,港府環境咨詢委員會開會審議河套地區的環評報告時,香港公益團體"環保觸覺"表示,河套地區中部偏北位置有一片占地約11公頃、生態保存良好的蘆葦林,剛好與港府計劃與內地合作建立大學城的"教育用地"與"美化地帶"相重疊。這意味著一旦港府按照原計劃發展,便要完全毀滅區內的蘆葦林,將對當地生態造成極大破壞。該組織希望港府大幅調整項目布局,將擬發展用地避開蘆葦林,否則可能會在環境保護署簽發環境許可證時提出司法複核。"其實我們不是反對發展河套,而是希望發展與保育工作可以兩手同時進行。"環保觸覺總幹事譚凱邦表態。"蘆葦的力量",在官方不斷修改、完善的方案中得以體現。早在數年前河套初步發展大綱中,深港雙方在規劃"教育區"、"創新區"和"交流區"之外,就特別規劃了"生態區",用來補償受發展影響的蘆葦叢,同時保留現有的雀鳥飛行路線和陸地動物走廊等。在兩輪公�咨詢後,為回應環保團體的聲音,港府表示將把區內建築物高度上限由60米(15層)減至48米(12層)。在毗鄰生態區的位置,再設立一個寬50米用做低層發展的緩衝區,以儘量避免干擾到周邊生態,緩衝區將種植各式各樣的樹木及灌木。同時還建議河套地區的園景植物納入能夠讓細小的雀鳥與蝴蝶等生物覓食及棲息的植物物種。孰重孰輕雀鳥重要,還是人重要?在落馬洲村居住多年的張太,劈頭提出這個問題。落馬洲是一個單姓村。全村50來戶張姓人家,100多名男丁,目前多數是老人。據說村子是來自深圳黃貝嶺的移民所建。"你看看黃貝嶺現在有多發達,再看看我們這裡,幾十年沒有變化,一到晚上到處都黑乎乎的。真不知哪裡是深圳,哪裡是香港。"張太的緊迫心理溢於言表。1997年,深港聯合治理深圳河第一期工程完工。在落馬洲區域,深圳河被裁彎取直。由新、舊河道在皇崗-落馬洲口岸東側圍合形成的一塊面積約87公頃的土地,就是今日的河套。深港兩地政府于2008年11月13日簽署了《落馬洲河套地區綜合研究合作協議書》。按照規劃,河套將主要發展高等教育,混合高新科技研發設施和創意產業用途。預計河套發展的工程可于2014年�動,部分設施可于2020年開始運作。"我們當然支持保育,但環保是有彈性的!人的發展更重要!"張太帶我們到田里,指著大片土地說,"你看,這裡成百上千畝土地,一直連到馬草壟。都是沒人居住的土地,非常適合開發。政府只需要適當賠償,比徵用其他土地更劃算。"在香港進行的兩輪公�咨詢中,不少人認為,把河套地區以外的地方保留作"市肺"或保育用途,會剝奪土地業權人的發展機會及權益。有咨詢人士認為土地規劃應與毗鄰的鄉村、魚塘及農業一併考慮,以創造一個和諧的整體。有人建議政府鼓勵小型商業活動,例如民宿、小型酒店及泊車設施等,以促進周邊地區發展。相關部門回應,鄰近河套的地區,主要是為河套提供發展需要的基建配套,例如對外的連接路及公用設施。"在開發過程中,我們會尊重土地擁有人的業權。"對於河套周邊的濕地和魚塘,由於其生態價值高,已確定作保育用途。而即使不屬於魚塘的地方,也只可作一些低層及低密度的用途。藍圖已經繪就,但人雀之爭,勝負未決。河套的宿命,就是在開發與保育的兩難中,走出一條陽光大道。記者觀察不妨多聽些聲音在香港,不乏環保力量扳倒或截停大項目的例子。比如預計于2016年通車的港珠澳大橋,就因一名香港市民提出司法複核推翻了環境影響評估報告,導致工期延誤,香港段造價比評估高出88億港元。這一次在審議河套環評報告時,又有環保人士提出質疑,並"威脅"如果政府不調整方案,也要提出司法複核。一些希望河套儘快開發的港人對政府的"拖遝"不滿,香港政府在面對環保聲音時的謹慎形象,相信讓看慣大刀闊斧上大項目的內地人印象深刻。開發與保育並非天然的敵人,在各種聲音的背後,自有其價值取向或利益瓜葛。面對截然不同的聲音,政府無論怎麼做都會遭致部分批評。這時,政府可選擇"無為而治",乾脆高高掛起;也可以選擇充耳不聞,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幹。但這些顯然不是最優選擇。香港其實為我們提供了某種借鑒。政府在決策前,充分傾聽各方意見,據此不斷微調,即使最終方案不能讓所有人滿意,也足以讓大多數人信服。方案確定後,如果仍有異議,可通過司法途徑解決。這樣,自然民無所怨,官無所懼。多年來,深圳有一個理念——— 向香港學習,為香港服務。前海、河套的開發,豈不是深圳向香港學習的好時機?策劃:普德法 亞牛 謝江濤統籌:普德法 亞牛 張哲主筆:南都記者 莊樹雄採寫:南都記者 莊樹雄 陳紫嫣 吳懌攝影:南都記者 霍健斌實習生 劉羽潔製圖:李勇迷你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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