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閱讀

大概為了呼應兩個月以後的上海書展和國際文學周，迷你倉庫6月，閱讀、文學、書忽然成了熱詞。6月的最後一個周末，隱身大陸十七年竹聯幫大佬"白狼"張安樂飛回台灣，半是投案，半是返鄉。旅途中他全身唐裝，一路捧讀他自著的文宣手冊———大佬都喜歡看自己寫的書。下飛機警察驗明正身上銬之際，他仍然手不釋卷，警察想拿走他的書，白狼面露不悅地說:"不要拿走，這是約好的，約好的。"警察於是放手，書立刻成為刑拘現場媒體爭拍的焦點。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塔克西姆廣場。閱讀，是廣場默立者的唯一動作。你可以去譯言網查看《塔克西姆廣場的讀書俱樂部》，那裡有很多圖片。閱讀居然可以如此莊嚴和美麗。默立者在讀馬爾克斯、讀加繆、讀奧威爾、讀村上春樹、讀卡夫卡……最具網絡指標意義的是那一組叫"閱讀高潮"的視頻。這組視頻中第一位閱讀人斯托婭小姐(Stoya)6月份YouTube點擊量達到七百萬次，加上中華大地各視頻網站的點擊量，應該不下七百七十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次。好吉祥的數字。閱讀高潮出自美國攝影師、作家克萊頓·丘比特(Clayton J. Cubitt)的創意。今年四十一歲的丘比特是美國有想法的新銳攝影家。他擅長用情色題材時尚氣質的藝術攝影思考人生。閱讀高潮是他去年動的視頻項目。他請來十來位面容姣好身材了得氣質不俗穿著講究的小姐，讓她們帶上一本書，到他的攝影棚各自讀上一段。聽起來、看上去這件事非常容易。他的攝影棚佈置得極為簡約:全黑的佈景，簡易的書桌，桌上鋪一張白色的桌布。閱讀者在書桌前坐定，介紹自己，報上書名，然後開始閱讀。全片黑白攝影，一鏡到底，後期沒有任何剪輯加工，也沒有任何花絮。慢慢看，這件事很不簡單。但見讀書的小嬌娘身體輕微地抽搐，抑制不住地微笑，下意識地挺直身體，大口地呼吸……最後，她完全忍不住了，扔開書本，雙手緊抓桌布，骨節發白，呻吟由低到高，她在高潮的極點崩潰。原來在書桌下，攝影鏡頭帶不到的暗地，埋伏著丘比特的機關。他和閱讀者事先說定，閱讀時，桌下藏身丘比特的助手，用按摩棒撩撥閱讀人，終至閱讀人崩潰。這些視頻其實記錄的是靈肉之戰———中國的老話叫天人交戰:閱讀意志和肉身慾望對決。丘比特說，一般四到十分鐘就能看到結果，自然是肉身獲勝。但也有堅貞的閱讀人，挺了十五分鐘硬是不丟，最終掌鏡的丘比特手酸叫停。這段視頻小丘沒有貼上網。閱讀高潮的主題非常哲學:人的控制與釋放，人的矯飾與本真。小丘說，網絡的發展，已經到了自媒體和個人品牌的時代。從美國的臉書到中國的微博，人人在亮相。每個人的亮相，都在走自我包裝的媒體路線，微笑、美拍、裝逼……每個人都在表演，自我控制下的表演。他的視頻，就是要描寫從控制到崩潰釋放，從矯飾到墜落本真的過程。它可以成為心理學、哲學的科教片。有趣的是，閱讀高潮上網之初，不少網友以為那些朗讀者是讀書讀到高潮。丘比特很欣賞這樣的誤解。他說，他的閱讀人都選女性，因為閱讀和文字可以激發女性的肉慾，男性沒有這種敏感。我覺得小丘說的有點道理———想想孫老師從十八歲到八十歲的紅粉讀者群，想想她們的"久旱"品牌。順便說一下，網上還有幾段男性的閱讀視頻，那是山寨貨，不是丘比特的作品。目前小丘只用女生。閱讀高潮的英文原名是hysteri-cal literature(歇斯底裡的文學)。這個名字還有點來歷。Hysteria(歇斯底裡、神經官能症、症)現在已從美國神經病醫學專業手冊中剔除，大部分專家都同意歇斯底裡是沒有多少實在根據的胡說和玄談，是維多利亞時代庸醫的捏造。那些庸醫以為，歇斯底裡是精神上的婦女病，患者多為女性。歇斯底裡的病因，文雅地說，就是"小姑(或老娘)居處本無郎"的時間太久太長。庸醫當年治療歇斯底裡的兩大神器，一是水激療法，一是按摩棒。小丘也是作家，這次用了日立的按摩棒，靈機一動，起了個有典故的名字。小丘的視頻大紅，第一閱讀人斯托婭功不可沒。她是一個很養眼的美女。她在美國是小有名氣的豔星，父親是塞爾維亞人，母親是蘇格蘭人。她雖然在娛樂界工作，卻熱愛讀書，視頻中朗讀的《變形戀屍狂》是她的愛物。她說她喜歡讀科幻小說和玄幻故事。聽說《三體》已經譯成英文，劉慈欣會是她第一個知道的中國人。